F.L

写吧,写就对了。

【小关周】保质期(十六)/大关周设定下的小关周

-

周巡的小勺儿在碗里挑豆腐羹,紫荞酒的味道在空气里四散。

关宏宇跟他之间隔了三个人,有意免了彼此之间的对话,也不至于面对面干瞪眼,一共两巡酒,两两之间彼此客气了一番,没有有心人去注意是不是漏了哪一对儿。

汪苗倒是自个儿吨吨吨喝了不老少,一手扯着他嘚吧嘚吧地汇报这几年惊险刺激的报案经历,周巡时不时声“嗯嗯嗯”几句权当回应,那边小徐低声跟他说,汪警官有好几次都差点儿回不来。周巡一掌啪地拍在汪苗背上,笑起来也是弯眯了双眼酒气四溢:“不能够,啊。我这徒弟随我,命硬。”

“师……师傅,我跟……跟你说,”汪苗攥着他手腕不松,酒气儿直往周巡脸上扑:“我这点儿小……小成绩跟您那是,那是不能比。来来来我……我敬你。”说着抓了周巡的分酒器又匀一小盅。

周巡跟他碰杯,旧事一幕幕在眼前展开,连同周身萦绕的气味都仿佛似曾相识。像结案的庆功宴,像团建活动,像年会,像那几年所有的不变的定式。

关宏峰永远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不参与酒闹也不会被闹,有条不紊地尝过桌上每一道菜,然后搁下筷子划拨手机浏览网页,没在划拨手机的时候基本都在看他。这是周巡后来才注意到的的事情。

“叮。”

玻璃杯底碰在瓷白的盘沿上,周巡恍然回神,才发现他盯着关宏宇着实有点久。关宏宇伸出来那只手里捏着个酒杯:“来,周巡,我敬你。”

周巡静静地冲他举起酒杯。

关宏宇今儿安静得几乎不正常,但凡与他相熟一些的都能看得出来。在情绪管理方面他永远没有他哥做得好,关宏宇心想,可是他哥那样多累啊。

几乎在关宏宇开口的那一秒,整个桌子都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所有人,都不愿提及,可所有人都掂在心里的那一份悲痛。周巡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庆功宴时隔四个月才姗姗来迟。

“师傅,你跟峰哥那事儿……”

“小汪。”高亚楠出声阻止了接下来的话,冲着汪苗摇头。

关宏宇皱眉的模样也极像他。

周巡花了很久才短促“哈”了一声。

“不要紧。”

他说:“真的不要紧。”

-

周巡曾经只从落地窗里远眺的那个湖,今日由于冬雨,湖面上起了一层灰黄色的雾,他两手插兜在一侧的木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香烟乳白色的烟气在水汽里扭曲着消散了。

关宏宇在他背后跺着一双冰凉的脚:“你要这会儿跳下去我可不捞你。”

“少放屁。”

“回去吧,”关宏宇低头看着表盘上的时间,堪堪十点过一刻:“我一会儿还去仓库。”

“你忙你的去。”

“嘿——你当我乐意管你啊,要不是亚楠怕你喝多了出什么事儿……”

“可得了吧,我什么酒量你不清楚?”不知怎么,听他这么说,周巡心下却觉得松了口气,那口气如烟如雾似的,也在他面前消散。现在,一切如故了,他想,就像羹汤混合着酒气,又在空调里一阵浓一阵淡地起伏,是所有他熟悉的东西构成的,他不必一定面对时间不可弥补的刀痕了。

“走吧。”

他的短袄上挂满凝结的水珠,头发让细雨湿透了,寒意毫无保留地摩挲发底,关宏宇陪他在细雨里走了十来分钟。这时节就是这样,不到撑伞的地步,又着实黏着潮湿得很。

等进了屋,他从卫生间摘了两条干毛巾,他两对面站着搓头发,关宏宇毛短,三两下囫囵干了,又把手往周巡头上伸。

“你那搓法明儿都得炸起来,”关宏宇手没近前,让周巡打开了,后者也没多说什么,毛巾往脖子上一挂拎着两件儿干衣服往卫生间走。

关宏宇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过去,浴霸橘黄色的灯光被点亮,很快水声窸窸窣窣地大起来。周巡把淋雨开着给水放热,自己让冷水撵到靠门一侧脱衣服,灯光在磨砂玻璃上剪出一个高糊的人影。

关宏宇在沙发上由着暖气给他烘干,手机上弹出一条凌晨强降雪预警的短信。紧接着电话铃声跟着响起来,对面三言两语说清情况,让大雪延误了行程,明儿晚上才到,劳烦关老板隔一天再来接。

叮嘱了几个伙计锁好仓库,关宏宇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走过去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黑漆麻乌的夜,四九城入冬常见的雾霾天,吸收了水汽的颗粒让五米开外都不可见物,底下公园的路灯透过重重浓雾仍倔强地暖着,供些流浪汉和过路的匆匆行人辨析方向。这个天就不会有情侣流连在湖边或者林子里,爱意与缠绵从不适合迎向风雪和严寒。

他这时候想起他哥给他讲过的一个案子,一对情侣吵架,大冬天的跑出来分手,被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逼进了树林,流浪汉拿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枪逼两个人脱光了鞋子在林道上走路,后来又逼女的脱了衣服,零下十来度,男方为了不让女方冻死与流浪汉搏斗,中了枪,两个人一起掉进冰冷的湖里,警方打捞起两个人尸体的时候,女方突然情绪崩溃。询问后得知,女方原本就预谋把男方推进湖里杀掉然后自首,甚至已经写好了给家人的留信。

“这算未遂吗?”关宏宇问。他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算,但是那个女受害人,恐怕永远都不会‘解脱’了。”

“她不就想杀了那男的吗。”

“对。但是她原本以为那是一份无可救药的感情,受害者扑向流浪汉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结果还是一样的。”

关宏峰叹息着摇头:“在一起六年了,但凡有别的转机,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变质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一定是从某个时刻就缓慢开始了。”

落地窗甚是清晰的倒影里,周巡裹着一身睡袍在他背后抽烟。关宏宇没回头,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他。

“哥。”

“嗯,”“关宏峰”弯腰去拿茶几上的一只水杯,那里面是关宏宇给自己倒的一杯热水,现在已经放温了,他把那杯水递在关宏宇手心里。

“你跟周巡……”关宏宇还是踌躇了一下:“你们俩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么?”

“关宏峰”深吸烟雾入肺,发出抽痛一般的“嘶”声:“十五年都始终如一,不管是师徒,同事,兄弟,朋友,敌人,都可以做好。那是因为我们都把这份感情当做秘密,彼此之间虽然不互通,但是又确有其事,这就让我们之间永远有一根弦捆在一起。”

“变质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关宏宇喃喃低声:“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巡跟你表白那天?”

“关宏峰”看向他:“那天你在楼下跟他打了架。”

“楼道里,”关宏宇短促笑了一声,那天的事他记得太过清楚,很长一段时间连他自己都觉得那“清楚”莫名其妙。关宏宇不是愚笨的人,很多事情当时不明白,事后一琢磨就会会过意来。

“你那楼道灯停了几天了,年关左右也没人来修,听那动静我还当是有人搁楼道口里头嗑药,打着手电筒下去,就撞见他正过来。那天周巡喝了不老少的酒,路都走不稳,搁那儿左摇右摆地上楼梯,嘴里念念有词的,我喊了他一声,他一抬头,然后蹬蹬蹬连上六级台阶一把就给我抱住了。”

周巡低声在他耳朵边上说,我喜欢你。

“我打了他,没打脸,给他提溜下来一拳打在颈侧,一拳打在胸口上,他立刻就醒了,骂骂咧咧一撸袖子就扑上来。”

关宏宇你他妈的……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你,”关宏宇学着周巡当时的语气,手中玻璃杯里的水荡漾起细密的涟漪,他的手在用力。他回头看着那张明明属于周巡此刻却不是周巡的脸,笑得很难看:“哥,我毕竟不是你。”

“关宏峰”沉默了一下:“你是关宏宇。”

“对,他说他能分得清的。”

关宏宇咂了一口温水,房间里香烟的味道逐渐浓郁,他回头劝了句:“别抽了。”

“关你啥事儿,”周巡赏了他一双白眼:“怎么还没走,不急着去仓库了?”

“不去了,下雪了。”关宏宇猝不及防把落地窗的门哗啦一声给掀开了,寒风像头恶兽一把给周巡扑在沙发上。

“我操,你他妈的……”

关宏宇抓着周巡忙不迭掸烟灰那只手的手腕,给人拽上阳台靠着漆着颜色的铁栅栏。远处乌泱泱的浓雾在风里变换形状,从高空看下去,各色各亮度的路灯就像星云里埋伏的星子,一粒粒寒冷地燃烧着。

“周巡,”关宏宇看着远处黝黑的,若隐若现的那一处湖:“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一遍:“这不是能张开嘴大声喊出来的事情,因为这是就算是事实也是只能当做不存在的事情。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零一年,零一年一月二十七号,我跟我哥出来拿年货,他那点儿才下班,准备一块儿先去吃个饭的时候,我说我去买包烟,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让一卖簸箕的老太太扯着在那儿理论,我有心想看他笑话就远远站着。我看见你走过去了。”

周巡感觉搭在栏杆的那只手掌掌背,落下来一块儿凉嗖嗖的东西,抬头的时候发现真的下雪了,簌簌地扑落,都是大团大团抱在一起的冰晶。四九城的第一场雪,今年来的尤其的晚。他看见自己的叹气变成一绺烟。

“讲完了吗?”

“周巡,你真不知道?”关宏宇攥着他那只手的力气很大。

“不知道,”周巡的牙掐悄悄着自己内唇:“那会儿我眼里只有你哥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咱两什么也没有,你该回去了。”

评论(9)

热度(48)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