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

【小关周】保质期（十二）/大关周设定下的小关周

-
回去之后关宏宇脑袋也乱，这些年安定下来之后他很少为公司之外的事情劳心伤神，一时间陷进了这种奇怪的逻辑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晚点的时候伙计小潘喊他下来吃烧烤，他从屋里出来，沿着走廊经过这山林旅馆的回形中庭，在高他一层的对面走廊，他看见周巡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浴袍经过。

浴场在晚饭后开放，就在旅馆一侧，竹门放开了温泉的味道，还有淋浴里馥郁的香氛，混着风刮过来一波冷香一波热香，像有纱顺着脸拂过。

关宏宇看到周巡的那一刻，觉得还含混闻到了蓝利群的烟香，嗓子里痒痒的。

事实上中庭开阔，两边回廊隔了近十米，周巡没有看到他，灰蓝色的衣料很快消失在拐角。

他有意在外面逗留了很久没有回房，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吃饱喝足都回屋睡觉，小潘他们几个年轻人扯着关宏宇玩牌。

快十一点的时候，关宏宇再次看到那袭灰蓝色的浴袍出现在视野，就在旅馆最靠边一侧的露台上。他所在的木平台一侧的泥地里扎了一盏灯，灯泡高高的悬在他的头顶，顺着立杆的方向，就能看到四楼阳台朝外靠了一个人。

“继续继续，”身边几个年轻人仍旧兴致勃勃，今晚他们这在公司里算得上是半拉赌神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情况连战连败，几个人都赢了不少票子。

关宏宇回头来洗牌，把扑克分成两摞洗了几轮，抽出地主牌，是一张红桃Q，他把牌放在一摞牌上，忽然站起来往屋里走。

-
这种念头其实很早就有了，关宏宇想。

而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在关宏宇的心里膨胀，一旦他给它们定义了名字与身份，他就不可能视而不见。

享乐主义至上的小关爷这些年逐渐沉淀，风月场上没人再见过他的身影，偶有遇到生意伙伴拉着一并出入红灯场所，也一定是打着有家室的名头早一步溜之大吉。一来二去暗底下有人猜，关老板怕是有点怕老婆。毕竟是女警察。关宏宇一向笑笑，不置可否。

他清楚自己不是个太拿感情当回事儿的人，倒不是说他薄情寡义。在他看来谈恋爱这种事就跟交朋友似的，讲究的是礼尚往来，气氛对了呜呜喳喳拥着人闹哄哄去喝酒，拜把子，嚷嚷着以后有事一句话，必定两肋插刀。

谈恋爱也是。气氛对了，身份对了，随着欲望的驱使身体去执行本能，他贪图那种沉迷其中的感觉。就像嗑下摇头丸置身灯红酒绿的世界。

那是让人忘却一切的极乐。

跟关宏峰不一样，早早离开警校面向大千世界的关宏宇，他的人生习惯了刺激。而这些年的成长让他裂成两个人。

一个渴望着经历一切之后安定的普通人生活，另一个他则保留着贪图刺激和新鲜感的惯性。

打伤人，被通缉，隐姓埋名，以另一个身份生活，代替兄长坐牢。

2.13是他人生所经历的“刺激”的顶峰。在看守所里的关宏宇常常会想，出去后是什么样的生活。

已经有了孩子那就要和亚楠安安稳稳过日子，假如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好好活下来，或许他要好好谢谢周巡。三十有五的刑侦队长，跟他哥一样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眼见也没什么结婚打算，可以让小饕餮认个干爹。以周巡跟他哥以及跟高亚楠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来看，也不突兀。逢年过节还能跟铁公鸡周大队长敲两红包。

关宏宇认人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他选择相信周巡，所以没有把“关宏峰”的身份死咬到底，棋行险招，好在他信对了人。

看守敲他牢门，说是有人找。

周巡给他带了烟，两个人还在会见室里喝了两杯酒，周巡找他说话，无非是一些外面的事情，要走的时候周巡咬着烟，把身子前倾努力地凑近桌子对面的人。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弟和高亚楠母女。你在里头委屈一阵，等哥们把事实查清楚，一定还你清白。”

周巡给他带的从来都是蓝利群，可他却觉得闻到一股从来都没有闻过的烟香，像是渗进了他的脑袋里。

周巡那副志在必得又有几分愧疚的样子，弯成月牙的一双眼睛，明显是仔细修理过的小胡子，还有一处被刀片不小心刮破的痘，他看的很仔细也记得很清楚。

烟香一直馋他到会面时间结束，周巡又点了一根叼着，准备要走。

“哎，把烟留给我，”关宏宇冲他挑了下下巴。

周巡回头看了眼他，把刚点上那根从嘴里拿出来递过去。

关宏宇咬着端头有点潮湿的烟嘴，目送他离开。

-
在他哥与周巡走到一起之后，他才知道，当初为他所抵触和不信的“男人之间的爱”，也可以真实的存在他的生活里。

只是他从没敢在心理上确认。

从前他没想过，现在他想到了。

关于他跟周巡之间所有的不自在，他知道一种很不可理喻的可能。

他上楼梯的时候这种想法就随着他的步子攀升，一寸一寸地，极速地，快要从他心口跳出来。他的脑袋里充满了豁然开朗的欣喜。

就像是你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呆了数十年，终于在某一天，撞开了那扇你以为永远不可能的大门，发现外面是商场前的大广场，夕阳正从广场的尽头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你早就隔着厚重的铁门听到了来往的人群和由于人群停滞放缓的汽车。你在脑袋里无数遍想象着外面的喧闹和温暖，慢慢地也会悲哀的觉得，那可能只是一把破收音机发出来的动静。

终于有一天，你打开了封闭的铁门。

你带着惊疑不定带着所有的猜想，寻求证实，几乎一瞬间你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你狂喜你感动，你不着片缕向着光和现实的方向狂奔，这么久幽囚生活里早已忘却的，必须由他人共振产生的认知，在几分钟之后才会涌上来。

人群被这个青天白日冒出来的裸体疯子惊呆了，开始慢慢聚集。

各色的鞋子和裤子挡住了你企盼已久的光，你把匍匐在水泥地上的脑袋抬起来。

从别人的眼睛里，你知道了羞耻和尴尬。

关宏宇在终于冲上楼与周巡对视的第一眼就发现了这种尴尬。

周巡心里隐隐知道这种可能，但是他回避了。关宏宇这样突然的出现，眼神里什么东西都藏不住，他一眼就能知道。

两个人在狭窄的走道两端对望，周巡背后，那盏灯透过他脚踝之间的位置照过来，不常见光的皮肤白得通透，而且骨节凸显瘦削，整个人的边缘晕着泛白的光，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关宏宇一直这么觉得，这趟回来周巡比之前更瘦了，而且一直在更消瘦。

他知道周巡有多能打，那双看着精瘦的腿曾经造成他左臂骨裂以及身上数不清的淤伤。周巡永远是这样，要比看起来的更为强大，超出他的想象。

可现在他只觉得他单薄瘦削不堪一击。

周巡身上从温泉带出来的热，早已经散干净了，风从领口灌进来让他觉得腰都在打颤。

你要是再不抱我，我可就要感冒了，老关。

周巡背着光，面对着关宏宇那张脸满心悲哀的想着，揪住两片衣襟往一起拢紧。

这是错的，关宏宇心里想着。

然后一步步走过去，把人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