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

写吧,写就对了。

【池陆】交换人生(新年贺文/短篇已完)

*身份互换,陆离视角第一人称

-

我叫陆离,是一名律师。大学期间为谋生一度师从业界金牌律师王振生,被开除是因为一起儿童性侵案,我殴打了那个侮辱儿童的人渣。

单干三周之后我的“前师傅”向我抛出了新的橄榄枝,一起相较于事务所诸多业务而言只能算平平的家暴案,受害女性杀掉了她那个倒霉的酒鬼丈夫。

我再一次站到我所以为能袒护的弱者那一边,直到后来警方在我的地库里找到那具一直未被找到的尸体——毁尸灭迹,充分的动机。

上庭前一个年轻的警员仍旧在与他的上司争论证据问题,但是权势的呼声永高于异议,撇开被害男方的舅父是某个机关高层不谈,延时三个月才找到的尸首,对于一起“寻常”的凶杀案来讲,没有人想浪费更多时间深究。

赖于律师豁免权我免掉了侮辱尸体应受的两年刑期,被吊销了律师执照。

那个警员后来找到了我,他说那具尸体不论是不是我烧掉的,毁掉了定罪证据对于长期被家暴的我的当事人来说,是件好事。

是非总有定论,律师课程里有一门课叫法理学,它告诉我们法的本体、历史、价值、运行和法的社会关联,立住一柱标杆,专解法的权威性。

可是授课老师又告诉我们,当事人至上,以及将来面对刑事案件可能会就“情”与“理”的较量与控方证人——多数时候是刑侦干警——展开八百回合的较量。

此时此刻,我看着这个年轻的警察,面对那张莽撞甚至于可以说是自满的笑脸,恍惚有种身份倒错的可笑感。他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张名片,调笑的语气说会打过来。

以及,他的名字,叫做池震。

-

这件事很快被抛诸脑后,比起理想崩塌的麻烦,生活里的柴米油盐显然要实际得多。

父亲去世的早,我的母亲身体不好,曾经有过一个姐姐,被学校的老师杀害了。被害那天,她原本已经回了家,因为我闹着要一个游戏机,再次返回学校,没曾想却永远滞留在了回家的路上。

认尸的时候母亲遮住了我的眼睛,但那烙在眸底深处的梦魇,一直延续到我三十来岁。之后我常常整夜的失眠,母亲忧心于我的精神状态非常避讳提及过世的姐姐,但我知道这好不了,她就在那儿,是我害死了她。

虽然偶尔我也会困惑于打小安静乖僻的自己为什么只在那一日任性胡闹。

然而事实是板上钉钉,究其原因是我的过错。指责大多源于我自己心底的愧疚,我逃不脱,也不愿母亲在身边看着我这般折磨。权衡之下我为她找了桦城最好的养老院,瞒住一个谎言,我跟她说我不适合当律师于是去考了协警,一瞒五六年。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我在城中的一家酒吧当过保安,遇见了陈先生。

桦城旧派的黑帮而今零落,如他所说已不是当初凭豪迈义气称兄道弟的时候,年轻的少了气魄,老的也越奸猾,那是他们的时代,但今日谁吹了桌上这排酒,这间酒吧此后就就由他管理。

全是在赌。

我的手不是我的手,我的胃也不是我的胃。诸多跟随他几十年的“悍将”之外,杀出个程咬金。一瓶吹尽就爆掉一个酒瓶,玻璃碴铺满包间的绒地毯,误伤者十之八九在脚踝,手臂,在他们的战伤和勋章上剜出血,十来人肃穆不动,那场面有点像早古武侠电视剧里的歃血为盟。

我分明看见横飞的血沫汇聚到我的酒杯里,饮下去,腥味在颅腔和胸腔里爆裂。我的是非和生命在那一日颠倒了,搏命的较量之后,我混进了桦城根最深的一个黑帮组织。

医院里出来我径直去了酒吧,陈先生问我杀过人没有。我说没有。

他笑了,说他们的新事业向着正当经济发展,需要一双干净的手,打那之后我常随他出入社交场合,缄默的性格和凶悍的身手很快在道上立名,一些恶意或者无真意的声音说陈先生养了一条了不得的恶狗。

也一如他所承诺那般,过人命的交易我从不用沾,经手的酒吧与夜店里多的是亡命徒,但我底子白得简直透明。

太平总归是罕有时。

六月桦城雨最盛的时候,我的酒吧死了一个姑娘,陈先生得知之后嘱托我将凶手找到。查到同一案件另一受害人家中时,我再次遇到了那个叫池震的警员。仿冒身份是教师,按索菲的意思给我加了一副平光眼镜,询问中鼻梁的不适感促使我不停的伸手 摸,像是被我传染,他空触了几下鼻子之后突然伸手摘掉了我的眼镜。

借此我寻衅打了他一顿,偷偷将他口袋里的证物袋顺进了自己兜里。无视对方嚷嚷着要证据共享不然上报袭警的威胁,离开那里去往下一个调查处。

录音里可疑的女人很快进入视野,根据证据锁定了身强力壮更有能力实施杀人案的画家,我将张志刚踹倒在地,打算按道上对待杀女人的杀人犯的规矩,先给他来一顿狠的。

拳脚未落一声利落的枪响爆掉了门锁,我左手拎着嫌疑犯右手捏着可能会成为我吃牢饭证据的怒火,与那个抱着枪像是被自己开的枪声吓到的警员打了个照面。

三秒钟之后他点开手机录像照准我的方向,告诉我还有一个凶手,以及地上这人未定罪之前我殴打他一样要去蹲劳改所。

我屈服于不能给陈先生惹麻烦,与他一同抓到了临盆在即还在飙车潜逃的另一杀人犯,池震一直在嚷嚷我袭警,外加干扰执法,必须跟他回去录口供并且拐弯抹角好像大概也许是提了“线人”二字,不然就逮捕。

我让他念得烦不过两手一摊:“抓抓抓,按袭警算。”“咔嚓”一声手铐落锁,利索得很。

靠!

车至半路接进一个电话,报有碎尸案。池震坚持将我抓到了现场,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开枪会吓到自己的小警察已经是一队之长。

我扯了个谎说要上厕所,戴着那副手铐径直绕进后山开溜,我想他还是太嫩了。

事后我依稀感觉池震会来我这酒吧再“游说”几次,回忆他那张碎嘴我几乎要打印了池大队长照片贴在各个出入口拦截。

但显然事情发展永远不按套路,来的是刑侦局副局长董令其,对于此人与陈先生的往来我依稀有知,送走了貔貅陈先生那头的态度也是希望我能进入警队,老大首肯了自无话可说,我就这样进了警队成了池震的副手,并收到了副局长的第一个命令,杀池震。

我对这个警察的印象不算好不算坏,很多年后我问池震对我印象,也基本差不离。但是池震很明确的补充了,他当时接近我的动机:因为觉得你是个好人,我不能看着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黑帮混到一起走上歧途。

我告诉他,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医院拿不到医药费不肯做手术,正是他嘴里那些不三不四的黑帮给我垫了那些昂贵的手术费。而且陈先生说要砍人手脚说了那么多次,从来没真的动手过。

池震噤声了,良久他点点头,说他理解我。法制跟正义并不常在一个天平上,曾经我替那个被家暴的女人烧掉了尸体,他觉得我是对的。

不是我烧掉了,是被栽赃到我头上。我向他更正。池震又点点头,说他信我。

我问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池震半勾嘴角倚在栏杆上的模样我记得很深,夜色连绵的星点灯火映衬他当时黑色夹克上衣,边缘生了一层毛绒绒的光,一切看起来都跟寻常不一样。

许是让我盯得发毛,他伸手去抓衣襟贴身的酒壶,拧开盖子抿了口,视线没在我这边落。

以当代倾向骨感的审美池震其实并不算个帅哥,尽管他本人钟情于花哨的扮相,并且从头到脚都会做不少文章。

我捉住他拧合瓶盖的那只手,倾身吻上去,他没躲开。酒壶里装的是苹果汁,甜口,勾在舌尖上腻得人皱眉,慢慢碾开了淡了又觉回味。

不知缠了多久才分开。池震问我为什么吻他,眼底满是被强吻似的无辜还有快捺不住的欣喜。我说没什么,其实同他那个“没什么”理由一样。

没有理由的情愫,而基于这感情上一切的东西都不需要理由。

-

我拒绝了董令其的命令,紧接着他抛出了当年杀害我姐姐的真凶——正是池震的父亲。

那些缠绕在我梦境里的线索渐渐上浮,我拿起了桌上的枪,想了想,把池震的照片推了回去:这与池震无关。如果你敢动我妈,我就杀你。

董令其不信我没杀过人,这样的威胁在当时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

其实所有认识我的人里,除了池震,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没杀过人,包括我的母亲也常在送药进屋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叮嘱不能做坏事,也许是看到我袖口里渗血的绷带,也许是我隔三差五离家外出,一待就是好几天,回来时总带着伤。

这事情不好解释。

或者说,我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我那几句“不会的,没事的”。我也常常害怕,就算是遵从本心做对的事情,黑就是黑,终有一日会牵涉及家里。于是我离她更远,克制探望的频率,只敢在无人时轻声规劝,向她编织自己臆想里的光明生活。

陈先生常道我不爱笑易得罪人,于是支派了为人圆滑的阿亮帮忙打点关系,我厌倦看他谄媚的笑脸,基本都由他自己折腾,倒是偶尔来过几次的池震与人关系好的像恨不能穿同一条裤子,包括酒吧夜店上下的姑娘,只是寥寥一面他就能依次叫出姓名。

池震来泡吧时也不穿警服,不知道跟哪个电影学的穿那种开衩极其低下基本没有节操可言的花衬衫,绸的,跟夜店的整个氛围浑然一体,仿佛他才是该在这里的人。

池震信我没杀过人,只说过一次他就记住了,但他仍把对我的“战战兢兢”延续下去,像是某种邀宠的表演。

只有一次,青旅杀人案件之后,为亲人报仇的火苗在心底暗自升起,我明知自己不可能把池震怎么样,于是借由董令其之手提审了我姐姐的案犯,从逼迫他在姐姐坟前道歉到动了杀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扳机叩响,血花飞溅。

池震暴怒的吼声在我嗡鸣的脑海里几乎隐没于无形。我总是快他一步。

长达十多年的折磨,随着硝烟没进肉体喷涌的雾红,抵达了终了。

区区一指之隔,留了一条命。

那日之后,我不再做姐姐惨死的梦,那道尘封的门向我打开,并不是意想之中的光明地。

我再见到的是池震的枪口,那般冰冷生硬的碳化钢质感,血腥味从他周身的雾气里弥散,仿佛下一秒一方垂死,有一道抉择的沟壑在我们之间断裂开,一切统统下陷,崩塌中我奔向他,几乎迫切地希望他命中。

杀死我,就在这里,像撕掉一张纸或者送走南飞的树叶,像狂风或者急雨,从现在消失,从这里消失。

一梦惊醒,常常是凌晨时分。池震那一日之后总回避见我,几次想与他谈貔貅逼迫日紧的事情,却无从说起。我们开始默认交错去调查案件,在警队会议上交换证据,同事们仿佛参悟二人之间疏冷,一切再回到我初入警局的模样。

我想,我是时候回到陈先生那里了。尽管我追寻的正义曾经短暂的在这一二分地,十来个人之间闪现过,尽管我一度相信成为警察将比成为一个律师更能够去划清心底的明暗界限。

不在是模棱两可的灰色,我不必质疑那些被“处理”掉的人是否真正罪该致死。

而当我再次回到陈先生码头,那里已经没有了我的退路。貔貅动手了,陈先生的势力终于走向覆灭,我为他申请了污点证人保护。

丧讯被掩藏了,陈先生没能捱过貔貅暗算,在牢里悄无声息地死了。那几日几次约见陈先生受阻,恰巧遇到皇家警署的李力行,在他的协助下几经辗转才得到的消息。

李力行得知陈先生与我的关系,不无遗憾的表示如果当时我向他说了此事,也许他可以将陈先生保护到他的势力之下。

我与他说谢谢。

像是要为事情圆满画上句号,监狱方面很快推出了替死鬼。董令其的局布得明目张胆,我没去深究那个替罪的人是谁。

事到如今,冤死的人多出一个或者两个都不要紧了。世道没有变好,也许就像池震所说的,正义和法制永远不在同一个天平上,陈先生的死只是这庞大的灰色暗网上,渺小的一片树叶,与他于他人是否是天是地没有关系,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一场雨就变好,一切只是好像有理有据地运行着。

我多想像池震那样遵循的简单可考明文规定的正义。

我设了一个局,引出貔貅,我想我应该为陈先生最后做一点事情,哪怕搭上我现在行尸走肉一般半生半死的灵魂。

-

池震枪口指向我那一刻我仍然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像我姐姐那样年轻无辜的生命会在青春年纪销殒,而罪魁祸首却能在监牢里若无其事地度过寥寥余下生命。又或者像董令其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长久以来身居高位无人能撼动,而今甚至连审判他都没法做到。

正义跟法制不在一个天平的时候,我如果做了那颗均衡的砝码,不对么?

我想不清楚。

枪声再起,这一次我再没有犹豫,切中要害。池震迅速向我这边跑过来,我迎向他,扣下他的扳机。洞穿胸口一瞬的滞空感,令人像飞鸟般,就终止于此。

-

凌晨两点五十。

我花了三秒钟分辨床头闹钟指针指向的时间,噩梦的悸动惊得一哆嗦,顺带震醒了枕边人,他哑声问怎我么了。

“那天如果是我开枪杀了董令其,你会怎么办?”

池震没有睁眼,在被窝里攥了攥二人交扣的手指,很久都没有出声。我以为他睡了,直到含糊地听到他这样回应。

“拿走你的枪,顶罪。”

“消失,再回来。”

“我们重新在一起。”

END

评论(3)

热度(63)